刘昭楠把自行车骑得飞快,在无人的小巷里快速穿梭,她喜欢这样的极限感,这是她能触碰到的,离自由最近的时刻。

    这个暑假的句点,停在一条一米宽的小巷前。

    南城的地形有北平南峭的俗称,南边以山地为主,建筑物高矮错落,地表落差有时很大,刘昭楠此刻正对的这条小巷,倾斜度将近九十度,长度三百米。

    车轮压在巷口,刘昭楠缓了两口气,空气潮湿闷热,碎发汗湿地贴在白皙的额前和后颈,她抬起手,手指插进乌黑长发里,拢起所有头发随意扎了个高马尾。

    习惯性晃了晃脑袋,刘昭楠俯身,双手握住龙头,目光落在斜坡尽头,只是看着,神经末梢已经兴奋刺激得不行。

    女孩穿着灰白格子裤,白色板鞋和裤腿之间露着半截白皙的脚踝,上身外搭一件轻薄白色小开衫,里面隐约可见一件灰色紧身吊带。

    俯身的姿势像一条流畅的曲线,腰臀青涩的凹凸,背后一对蝴蝶骨振翅欲飞。

    几缕没扎上的黑色头发贴在细腻的后脖颈上,脸颊微红,嘴唇微张,胸前两节清晰平直的锁骨贴在小开衫上,向下的风光如云雾缭绕的江面。

    水泥地上的车轮缓慢移动着向前,下一刻就带着座椅上的人极速成俯冲状态往下速动,速度之快,坡度倾斜的程度,是一般男生也不敢挑战的。

    风吹得烟头火星明亮,江北眉骨不自觉上挑,齿间的烟蒂被深深咬出齿痕,书呆子,乖乖女,这些词语突兀出现在脑海中。

    凉风拂面,江北胸口却没来由地团起一股燥意,胸腔里什么无形的东西一下子碰撞上,他垂下眼,磕出一支新烟抽。

    刘昭楠按照计划在这片小巷放松了十五分钟。

    人影消失,小巷只剩鸟啼,江北站在天台上,脚边一堆凌乱烟灰和烟头。

    第一次,没有节制地抽完半包烟。

    次日开学,高三的日子很紧凑,很明显的,大家都减少了课后玩闹的时间,每个人都按着自己的节奏处在班级的大环境中无形较量。

    刘昭楠也如此,同桌沈玲玉是艺考生,抓文化课没有他们抓得紧,因此平常就比较放松一些,刘昭楠坐在她的旁边,并没有受影响。

    这天下午,刘昭楠正在解数学题,旁边突然飘来一阵淡香,她侧头看一眼,见沈玲玉刚好把香水放回书包,又拿起一面小镜子接着补口红。

    “你要去干嘛?”刘昭楠的前桌邬桥任转头问沈玲玉。

    “最近江北他们这个时间点都在篮球场打球,我去看球。”

    下午的课和晚上的课之间有一段自习,邬桥任劝道:“别了吧,后半截自习英语老师要来听写单词的。”

    “没事。”沈玲玉说完就跟着教室门口的两个女生跑了。

    沈玲玉现在去找江北不会再叫刘昭楠,开学时她好几次约刘昭楠一起去看江北打球亦或去偶遇,刘昭楠都拒绝了,沈玲玉还是第一次见有女生对江北完全不感兴趣。

    默写完单词后下自习,刘昭楠才注意到沈玲玉已经回来,她看着情绪不高,整个人趴在桌子上。

    有人为爱犯愁,有人为成绩焦灼,谁也不比谁轻松。

    刘昭楠没打扰她,从桌洞里拿下节课要用的练习册,然后被沈玲玉一把抱住手臂。

    “昭楠,我打听到了,一中那校花不仅家世好,成绩也好得不行,我感觉我真没机会了。”

    沈玲玉的语气是真焦虑。

    刘昭楠不说话,沈玲玉也没觉得刘昭楠能说出什么,对于情爱这方面,沈玲玉觉得她挺迟钝,所以也愿意跟她说这些,因为刘昭楠不会大嘴巴,更不会嘲笑她,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。

    高三第一次月考没有什么不同,只有一个字,快,学生还没有反应过来,九月份的月考已经结束。

    晨会上级组长声情并茂地动员,鼓励再起早一些,要求吃饭速度再快些,几乎没人在听无用鸡汤,只是很多人手里都拿着一本口袋单词默默背着。

    晨会结束,楼梯口堵得水泄不通,一些男生懒得挤,通常都是往校园里各个监控死角去抽烟,抽完烟回教室的路上,松习问江北,“哥,你今天怎么不抽?”

    五楼虽然爬楼梯辛苦,但视野极好,江北眼眸微眯,看向天际刺目的朝阳,他今天穿了校服,金色的阳光笼罩在白衬衫和五官上,松习觉得这人此刻像极了女生口中的撕漫男。

    “假期抽多了,”江北语调缓慢。

    松习:?

    下午打完球,回教室的路上江北被物理老师逮住去办公室抱物理试卷,他把球扔给松习让他们先回教室。

    穿过连廊,隔很远就听到办公室里的嘈杂。

    “热闹吧?一考完个个老师都在操心你们的成绩。”说话的物理老师是个五十左右的女老师,级组上唯一一个女物理老师,做学术很厉害。

    七班不仅物理老师出色,几乎所有老师都是级组里最拔尖的一批教师,江北中考市排名第一,当初一中和二中为了争夺这位学霸无所不用其极,七班的学生都说是沾了江北的光,才享受到了教学资源倾斜。

    办公室里,刘昭楠和几个女生被老郭约谈,她们几个人的数学成绩在所有科目中都明显有些拖后腿。

    “女生确实容易数学偏科,但不能放弃,好好找找问题所在,加把劲,尽量在高三上学期把数学的瓶颈攻克掉,否则后期三轮复习对你们很不利。”

    老郭的教学风格多少年都没变,喜欢逮人去办公室讲话,和其他班的中间生不一样,七班的中间生在班主任这里还不算透明,老郭谈话的群体顾及所有学生。

    江北懒倚在办公室门口,一边听老郭讲话一边等物理老师拿试卷。

    “江北,试卷。”

    江北这个名字,像所有女生的应激症,刘昭楠反应过来时,余光里前面好几个后脑勺齐刷刷看向门口的男生。

    刘昭楠的视线藏在人群里,只是匆匆一瞥。

    江北刚打完篮球,上半身是一件白色t恤,下/身是学校的校服裤,裤边只有单调朴素的两条白色竖纹,他不穿校服时整个人都不可向迩,穿上校服后,校服裤里的腿依旧很长,个子也很高挺,但整个人说不上来的下凡好多,带着少年人干净青春的气息。

    刘昭楠无声垂下眼,正是傍晚日落之时,太阳斜射在教学楼上,办公室门口有一小片橘黄的光,余光里男生的影子静静落在上面,又消失。

    从办公室出来,几个女生走在前面一起谈论刚才在办公室见到的江北,他的话题量堪比明星。

    “我一直觉得他很高冷,没想到打完篮球后身上那种青春气息那么浓烈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,你有没有注意他的喉结,真的好大,好性感。”

    “他进办公室那几秒老郭说什么我全都没听见,啧啧,这男人太勾人心魂了,真的不敢想象以后谁能当他女朋友。”

    刘昭楠不说话,跟在人群末尾往教室走,一偏头就看到天际的晚霞,紫红色的火烧云炼过半边天,又大又圆的赤红太阳正逐渐下沉。

    教室内,江北把试卷放到讲台上,今晚第一节课是物理课,估计是要讲试卷。

    江北回到座位,松习转过身道:“北哥,成绩条发下来了,学委把成绩条放在你桌洞了。”

    江北哦了声,拿出成绩条,白条左端黑体写着江北两个字,松习死紧盯着,江北撩起眼皮,“想看?”

    “怎么不想看,我分数只有老秦一半,让我看看,高三第一次月考,我离级组第一有多遥远,好让我死心。”

    成绩条被夹在食指和中指间,江北曲了曲手指,递给松习,松开修长的手指,懒懒道:“看吧,死彻底点。”

    松习撕开成绩条贴纸后,深深地倒吸一口气,惊叹,“卧槽,牛逼。”

    江北没什么情绪,从课桌里掏出练习册,一边慢悠悠道:“给我找张年级成绩表。”

    这几年教育局规定任何学校不许公开成绩表,考试过后每个人只能领到自己的成绩条,除了非常出名的几位学霸,其他人的成绩排名全靠猜。

    成绩表虽然不公开,但老师那为了掌握学生学习情况肯定有。

    松习一头雾水,问江北,“哥你要年级成绩表干嘛?”

    “看看。”江北敷衍道。

    松习脑回路清奇,“你不会是要看谁的成绩吧?卧槽,你他妈好变态啊,还有这种盯着所有人成绩蔑视全级组的怪癖?”

    秦远在一边写着作业,听完后嗤了句,“二货。”

    江北对他脑回路也头疼,四个字让他闭嘴,“替你上分。”

    类似于差生文具多的道理,松习玩游戏就四个字,人菜瘾大,常年的氪金玩家,技术不够装备皮肤凑。

    这交易简直不要太划算,松习一口答应,但还是好奇,“所以哥你为什么要年级成绩表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这人像只聒噪的苍蝇,秦远跟江北默契地对视一眼,下一秒,措手不及把这人给架后黑板上去了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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